同心劫
栖霞镇飘起今岁第一场雪时,宋家医馆门前两盏绛纱灯在风里晃得凄惶。陆清远攥着《花灵医典》穿过回廊,书页间夹着的曼陀罗干花烫得他掌心发红。西厢房传来瓷器碎裂声,伴着女子沙哑的嘶喊:"滚!都给我滚!"
"陆公子。"宋府管家拦在月洞门前,袖口隐隐露出金丝软甲,"小姐这癔症发作起来六亲不认,您还是..."
话音未落,厢房雕窗轰然炸裂。陆清远侧身避开飞溅的木屑,瞥见窗棂上缠绕的赤色藤蔓——与神木林中的噬心蛊一模一样。他猛地扯开管家,袖中银针钉住袭来的毒藤,却见藤蔓断口处渗出金红汁液。
"让开!"少年医师撞开房门,血腥气混着曼陀罗甜香扑面而来。宋楚楚赤足站在满地狼藉中,雪白中衣绽开朵朵血梅,颈间银色曼陀罗纹路已蔓延到眼尾。
"清远哥哥..."少女转身的刹那,陆清远如坠冰窟——那双本该含情的杏眼,此刻瞳孔裂成曼陀罗花瓣的形状。
铜镜映出诡异画面:宋楚楚青丝疯长缠住房梁,发梢开出妖紫花朵。她指尖轻抚陆清远胸前的金纹,声音忽而变成空灵的回响:"三百年前你种下的因,该结果了。"
《花灵医典》突然自动翻页,停在"同心蛊"篇目。朱砂批注凌空浮现:"情毒入髓,双生双杀。破局之法,当诛心爱。"
陆清远尚未回神,宋楚楚已咬破他指尖。血珠坠入她心口银纹,整座厢房瞬间被藤蔓吞没。少年医师踉跄后退,腰间药杵青光暴涨,照出藤蔓上密密麻麻的婚书咒文——正是药王谷与昆仑宋氏的联姻契约!
"楚楚!"院外传来宋老爷的惊呼。陆清远反手射出银针封住门窗,却被藤蔓缠住脖颈。窒息间,他看见宋楚楚背后浮现白檀虚影,玄铁锁链正从她脚踝转移到少女身上。
"原来是你..."陆清远艰难地摸向怀中琉璃盏,三日前收集的晨露泼向虚空。白檀的幻象在雾气中凝实,银发却沾满黑血:"快走!这是噬心蛊化的情障!"
宋楚楚突然凄厉长笑,藤蔓化作利刃刺向白檀心口:"师姐,当年你盗走神农鼎时,可想过有今天?"她颈间银纹骤然开裂,露出半枚龙凤玉佩——与陆清远家传之物严丝合缝。
白檀挥袖震碎藤蔓,玄铁链却将陆清远拽到身前。她指尖金芒没入少年眉心,三百年前的记忆如潮水涌来:昆仑雪巅的拜师礼、神农鼎中翻腾的忘川水、还有...大婚之夜刺入心口的淬毒匕首。
"想起来了吗?"宋楚楚周身腾起黑雾,容颜在白檀与少女之间变幻,"药王谷第七十二代传人陆景明,你亲手喂我喝下曼陀罗毒酒时,说的可是永结同心。"
陆清远头痛欲裂,胸前的金纹突然灼如烙铁。药杵自腰间飞旋而出,鼎身浮现"神农"二字篆文。他本能地咬破舌尖,一口心头血喷在鼎耳,青光霎时吞没整座庭院。
白檀在强光中发出悲鸣,脚踝锁链寸寸断裂。宋楚楚趁机化作流光遁走,空中飘落半片染血的婚书:"七日后药王谷迎亲,我要你看着曼陀罗开遍三界!"
雪下得更急了。陆清远跪在废墟里,看着白檀消散前塞进他手中的金蕊。琉璃盏中的晨露映出两个曼陀罗影子,一金一银,正如阴阳双鱼般纠缠不休。
更漏指向子时,《花灵医典》无风自动。最新浮现的血字触目惊心:"情劫应验,双生花现。诛心之法,当以挚爱为引,神农为鼎,曼陀罗为薪..."
瓦当突然传来异响。陆清远抬头,见白檀倒挂在檐角,手中晃着药王谷的合卺杯。她醉眼朦胧地哼着喜乐,银发间缠着半截断裂的锁链:"小医师,你猜新娘子的盖头下...藏着谁的脑袋?"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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